《牛津殺手》編導專業影評
《牛津殺手》編導專業影評什么叫懸疑片,什么叫劇情片,看了《牛津殺手》你就知道了。有人被謀殺了,主角一直在猜測到底誰是兇手,到了劇末,有人告訴主角,你才是真正的殺人兇手。看到這里,估計可憐的觀眾們都噴血了。什么狗血劇啊!但是,他們告訴你,這就是懸疑片。
所謂懸疑片,就是出一個難題,先把你搞得暈頭轉向的摸不著北,當然胃口一定要吊足,然后用一套華麗的推導手法牽著你到處走,最后給你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就在你以為有了這個答案就一了百了,可以拍拍屁股出電影院的時候,他又說,還沒完,然后再給你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當然,這還不是最陰的,最陰的那種是撐死也不告訴你答案,因為他要留個尾巴好拍續集。中國人很早就懂這個道理了,先把你胃口吊足,等你春情泛濫激情澎湃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對不起,欲知詳情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說來說去,還是舊瓶裝新酒,這個模版是俗了點,但是用起來卻百試不爽。關鍵看怎么往里面塞東西,塞什么東西。《牛津殺手》塞的可不是一般的東西。一般的東西都是稻草人,開始還能蒙蒙觀眾,嚇唬嚇唬小孩子,時間久了就不行了,大家都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也就沒有興趣了。于是他就開始講哲學,開始講邏輯,開始講數學,不懂了吧,傻了吧!這就是哲學的好處!雖然看起來沒用,蒙人卻是一蒙一個準!牛津,維特根斯坦,數理邏輯,你懂不?不懂了吧,那就乖乖的仰視吧!仰視的直接后果是,觀眾失去了批判能力,然后就只能跟著他的思路走,等他牽著你的鼻子走了一大圈再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被迷惑人心的藥品灌得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了。這個時候,他才告訴你,答案是什么。于是觀眾恍然大悟,齊聲叫好!
《牛津殺手》一開始就引用了維特裉斯坦的一句名言:“凡是不能說的事情,我們就應該沉默。”這是維特根斯坦晚期的思想,他晚期認為形而上學都是偽命題,因而拒斥形而上學。而維特根斯坦在早期認為,可以找到一個理想語言系統,或者是邏輯符號系統來描述我們的世界,我們通過這個完美的確定的邏輯系統來對應這個世界,因此這個世界是可以被認識并且是可以被翻譯的。他晚期的思想實際上是對早期思想的一種反叛,他親手推翻了自己早期的觀點,認為世界不能簡單的翻譯成理想語言(邏輯符號),一個特定的語詞在特定的語境中自有其確定的意義,事件是偶然的,不確定的,事件不能翻譯成邏輯符號,因此,現象世界喪失了其真理性,而真理僅僅存在于數學和邏輯之中。所以,他說:“凡是不能說的事情,我們就應該沉默。”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牛津殺手》中的一老一小正好分別對應了維特根斯坦晚期和早期的思想。馬丁信奉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數是世界的本質,因此他傾向于找到一種模式,一種邏輯結構來翻譯事件和世界,以期找到其中的內在規律。他說:“一切都按照一個模式、一個計劃、一個邏輯序列來安排的。”甚至打壁球,他都渴望計算出壁球的彈道軌跡,通過確定性必然性來抓住事物的本質。但是就在當時,女護士的扣殺打亂了他計算的壁球軌跡,也足以暗示沒有什么是確定的。
賽爾頓在開始的演講中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事件的聯系不具有確定性的邏輯結構,真理與事件無關。我們總是渴望找出一系列事件中內在的邏輯結構,以期方便的解決問題,達到對事物真相的把握。然而,這僅僅只是美好的愿望,我們只是渴望如此。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事實確實如此。賽爾頓正是利用這一點美好的愿望掩蓋了整個事件的真相。天真的馬丁相信事件自有其邏輯線索,因此賽爾頓毫不費力的把他引進了自己設計的思路,盡管這一設計在當時,還沒有完全成形,但是對于篤信這一點的`馬丁來說,只要一點點引導就足夠了。同樣的,警察局的探長也是這一類人,對于天才邏輯學家的仰視,以及更重的是,人類天生懷有的本質主義的情結和邏各斯中心主義的美好愿望,很容易相信事物具有內在邏輯聯系,因此,賽爾頓將其引入設計的思路中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如果仔細的話,我們可以看出賽爾頓的破綻。在最開始,賽爾頓是一個真正的維特根斯坦后期思想擁護者。電影花費了大量的篇幅描寫他激情澎湃的演講,無非是想告訴我們賽爾頓的哲學立場是:事件是偶然的,沒有確定性,我們想要找出事件的內在關聯是白費力氣,哲學已死(確切的說,應該是羅格斯中心主義的哲學已死)。然而,從警察局出來以后,當馬丁提示他,事件可能會有一個內在邏輯序列的時候,他立即表現的非常有興趣,并且鼓勵馬丁深度的發掘。顯然的,這是與他的哲學主張完全矛盾的。天真的馬丁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賽爾頓將計就計,順著馬丁的思想將真相引入了他的邏輯,由此偏離了事實,掩蓋了真相。一個學者背叛自己的立場,其實只為掩蓋好友女兒貝絲的罪行。
劇情一步一步的發展,賽爾頓開始只是受馬丁啟發靈光一閃的設計,慢慢的完善和成熟,最后成為一個完美的犯罪過程。正是在這個逐漸完善而還沒有成形的時候,那張賽爾頓給馬丁提示的紙條,顯示其思路空白的缺口,暴露了自己。最后賽爾頓在大英博物館中說道:“我們有一個絕對真理,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這再一次深刻的表明了他自己的哲學立場,這是一種回歸,對于“凡是不能說的事情,我們就應該沉默。”這一觀點的回歸。但是這一次的回歸,讓我們更加印象深刻,因為正是整個故事告訴了我們,相信事件之間內在的確然的邏輯聯系只是我們天真的愿望,沒有真理,只有真相。
說到底,《牛津殺手》看起來更像是維特根斯坦的自我對話,是其晚期思想對早期思想的批判和清算。就像賽爾頓所說,“哲學已死!”,真正決定事物走向的,并不是內在的邏輯確然性,不是冰冷的公式,也不是完美的理想邏輯系統,而是人的情感和欲望。因為渴望自由,渴望愛,渴望關懷與被關懷,以及仇恨、欲望、歇斯底里等等所有這些。也正是這些交織在一起,構成了《牛津殺手》真正的內在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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