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學校教育下鄉調研
最近市里發了一個文件,要求各縣市區開展農村學校教育方面的相關調研。根據縣委領導的指示,縣委政研室和縣教育局組成調研組,到鄉鎮學校進行調研。聽到這個消息,我也申請跟隨調研組下鄉,去實地感受一番。
4月24日,我隨著政研室、教育局的同志一起,到金子巖侗族苗族鄉和灑溪鄉中小學作了為期一天的調研。出發時是上午9點,返回縣城,已是晚上8點多了。金子巖是離縣城最遠的一個鄉,又多是山路彎道,即便是司機憑借嫻熟的車技,僅來回一趟,在路上耗費的時間也在3個小時以上。所以司機們都說寧愿跑懷化,也不愿意去金子巖。至于灑溪,和金子巖是一條線,我們決定先到金子巖,返程時再在灑溪調研。
車到金子巖,便看見鄉長胡海平站在集鎮路邊迎接我們。金子巖中心小學和中學彼此位于狹長集鎮道路的斜對面。進入小學,逼仄的校園面積,擁擠不堪的學生寢室,還有學校廁所后面的陡峭山坡,以及廁所前面巖壁上醒目的“警戒區”、“危險區”等標識牌,都無聲地告訴我們,這所小學的現狀已經不容樂觀。
隨后我們又驅車十余里,查看了該鄉品溪村村小。村小和村級活動中心合在一起,我們看到一間布置為教室的房間里,十多個小孩子正在上課,桌椅是新的,但教室后墻斑駁泛綠的墻面卻透露了辦學條件的簡陋。一個衣著相貌和村民沒有什么區別的男子帶著怯縮的微笑迎了上來。小學丁校長介紹,這是村小的老師,快60歲了,是從民辦教師轉成正式教師的。其他年輕的教師,沒有人愿意到這樣的村小教書。至于女教師,因為考慮到人身安全,中心小學也不會下派到這些村小。所以在村小讀書的孩子,幾乎沒有和女教師“朝夕相處”的機會,給他們教書的,往往就是這些年齡較大、由民辦教師轉正的男老師。我在想,我們的高中等師范類學校,能不能在課程設置上作一些改動,把“到偏遠鄉鎮學校(村小)支教一學期”作為一門必修課,納入教學大綱安排中呢?這樣,至少可以讓很多類似于品溪村小的教學點,每個學年都有年輕的師范生們前來進行教育實踐。
再次返回金子巖集鎮,我們來到了中學。中學的整體環境比中心小學要強許多,新修了一棟五層的教學辦公樓。我們在教師會議室召開了一個座談會,請中小學的`中層以上干部(老師)們各自談談學校的現狀和困難,同時說說各自對農村學校發展的一些看法。
這些從事行政管理工作的老師,在短暫的局促后,便紛紛發言,說起了自己的看法和觀點。很快,我發覺大家的發言集中在強調客觀現狀下學校面臨的種種困難:公用經費捉襟見肘、入不敷出,教學設備缺乏,師資力量薄弱,專任教師配備不足,教師待遇低下……小學還面臨著安全隱患和需要擇地重建的大難題。我在筆記本寫下三個字:訴苦會。
是啊,在這些邊遠鄉鎮學校,老師們多么希望上級的政策能夠“陽光燦爛”、“最大限度”地照射到他們身上,讓他們能夠在心理上獲得一種被真正尊重的感覺。
鄉長胡海平在發言中向我們反復強調,金子巖確實是一個偏遠鄉,但絕對不是那種“偏遠小鄉”,而是一個“偏遠大鄉”。回來后我查了一下數據,金子巖現有人口1。2萬人,13個村,小學生(含學前班)708人,初中生256人;縣里公認的“小河片大鎮”團河鎮,人口1。4萬人,16個村(居委會),小學生(含學前班)929人,初中生394人。從這個數據對比,胡鄉長所言不虛。看來,我們有必要糾正以前的“錯誤”觀念了。
無論怎樣,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是,金子巖中心小學現在的校園已無法更久的承載師生的學習和生活了。這個學期,小學唯一的一棟教學樓,僅有的9間教室,除了一間作為教師辦公室,其他8間容納了400多名學生,1—3年級的學生有3個班被迫放到中學的教室里。教學樓里本該作為教師辦公室的房間,全部用來作為寄宿學生的寢室。今年下半年,全鄉的小學生總數又將再增加100多人。
值得一提的是,金子巖鄉的村莊分布既散又遠,小學生里面,有300多人只能選擇在學校寄宿!很多集鎮以外其他村的低年級小學生,家長們只好在金子巖集鎮租房,以便這些孩子們上學!所以,在金子巖集鎮,出現了租房緊張、租金堪比縣城、其他鄉鎮“難得一見”的情況:學校的老師們沒有房子住,只能在集鎮租住民房,一年的租金高達4500元,而縣城里的普通民房年租金也只是5000元!
午餐是在中心小學的總務主任家里吃的。校長帶著歉意地告訴我們,學校的食堂太簡陋了,而且離公共廁所不足50米——按規定,這樣的食堂是不能發放衛生許可證的。趁開飯之前,我再次來到不上鎖的學生寢室,看著那些全部拼擺在一起的雙層床,看著簡陋的桌子上整齊擺放的刷牙水杯。在一間寢室,一只小老鼠悉悉索索地在床鋪下擺放的鞋子中間穿梭。我觀察著眼前的一切,想著這些來自偏遠村子里的孩子們,為了求知,從小學開始,就過著條件艱苦的集體生活,這是在城里面讀書的孩子根本無法想象的!
心情復雜地離開了金子巖。鄉長和兩所學校的校長緊握我們的手,再次誠懇地希望我們能夠在調研報告中多說說他們面臨的困難。他們是真的對我們調研組抱以很大的期望!對他們而言,要是因此能夠引起上級的重視,從而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將是一件多么令人高興的大事!
車至灑溪鄉,我們也是首先來到小學。這里的小學與金子巖小學一樣,面積小,至今連個像樣的籃球場都沒有。不過校長告訴我們,現在已在學校右側征了一塊地,夯實地基后,今年將新建一棟樓房,學校師生住房緊張的情況可以得到緩解。在交談中,校長苦笑著說,灑溪的民風可不像金子巖那邊淳樸,反而是有些“刁蠻”。他舉了兩個例子,學校毗鄰一條小溪,由于溪水沖刷,曾有一段校墻傾塌至溪中,附近的個別村民鬧著要學校給其補償,理由是學校的圍墻磚石在水中引起水位上漲,給他們的財產安全帶來威脅。另外就是學校鄰近的一戶村民家遇喪事,竟然指責是學校建筑物存在所謂的“風水煞氣”所致,為此而吵鬧不休。
這兩個事例讓我們覺得匪夷所思。灑溪鄉離縣城不過區區十余公里,交通區位較為便捷,按道理當地群眾的思想應該比較開明。但從我們所了解的情況看,這些本應成為優勢的因素卻轉化為一種阻礙。一些村民在市場經濟的潮流中選擇了“過分逐利”而非“尊師重教”。縣教育部門曾經設想在灑溪鄉集鎮的一個開闊處將中小學合建為九年一貫制學校,也正是因為少數當地群眾為了個人利益從中作梗,最終不了了之。這些事實提醒我們,抓教育遠遠不能只限于在學生當中進行知識的灌輸和普及,政府部門還要花大力氣在群眾中開展更為廣泛的思想宣傳活動。
從灑溪小學出來不遠處,經過一個背街的店鋪,店鋪外面圍著一大群人。同行者告訴我,這是有人在“打盒盒”(一種撲克賭博活動)。這里離學校不過區區幾十米!一些人用“警惕”的眼神看著我們,有人在“嘀咕”:怕什么!只是些老師……
在灑溪中學,我們看到了正在建設當中的新食堂。粉刷一新的墻面、明亮的玻璃,說明了這所學校正在經歷一種“更新”:今年灑溪中學被列入了全縣合格制學校建設范圍,意味著“一大筆”財政資金能夠注入到學校,用來完善硬件、改善軟件,從而讓這里的師生今后能夠在相對滿意的校園環境中工作和學習。一起調研的縣教育局副局長胡新紅說,過兩天,全市有一個合格制學校建設的現場會要開,我縣的寶田明德學校、粟裕中學、連山中學作為合格制學校建設的樣板點,將迎來與會人員的參觀檢查。
聽到這個消息,讓我們覺得精神一振。雖然現在我們縣里的教育建設還有很多地方不盡人意,但上級和縣里一直在努力,在統籌安排中迎難而上,逐步解決“短板”之處。也許,對于個人而言,這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對于我們這個“老少邊窮庫”縣域的教育發展而言,無論如何都是一份希冀!
一天的調研結束了,但我的內心卻始終不能平靜。我們往往對那些堆積的數據無動于衷,是因為我們沒有身臨其境的感知和體會。“教育要從娃娃抓起”,這句耳熟能詳的話被大量引用著,說明各級各部門一直在重視教育。同時,我們還要更加重視偏遠區域的基礎教育的各種投入,要更加重視教育的公平和教育資源的均衡分配。這條路,很崎嶇,也很漫長,但我們必須鼓起勇氣往前走!
20xx年4月25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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