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社會資本缺失對高校普通行政人員向上流動的影響
[論文摘要]社會資本是嵌入在社會關系網絡中、通過互惠性交換能夠給個體帶來回報的可增值的資源。但由于行政人員的職業地位偏低，導致社會資本的缺失，對其向上流動過程中的信息交流、社會信用、身份認同和機會獲得產生不利影響。因此，如何改變社會資本的現狀是高校和行政人員都面臨的重要課題。
[論文關鍵詞]社會資本 高校行政人員 向上流動
隨著高校行政人員職員化改革的深入，其職業發展中的向上流動升遷問題日益得到了高等教育界和社會學界的關注。以往高等教育界更多從高校管理制度、人力資本角度來研究高校行政人員的流動升遷，而從社會資本角度探究這一問題的研究成果還較少見。本文試圖用社會資本的理論分析工具，闡明社會資本在高校行政人員職業地位的獲得與升遷流動中的獨特作用，分析社會資本的缺失對其職業發展的影響，并就高校行政人員如何發揮社會資本與人力資本的互補作用提出一些對策性建議。
一、社會資本的內涵與特質
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社會資本一直是西方學術界比較流行的重要概念。近些年來經過張其仔、邊燕杰等學者的介紹傳播，社會資本在中國也逐漸成為社會科學研究領域的熱點，從理論到實證研究方面都取得了一些有價值的重要成果，社會資本也因之成為解釋各種社會現象的新范式。
社會資本是與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同等重要的第三類資本，它是無形的，表現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布迪厄、科爾曼、林南、普特南等西方學者都從不同的理論視角對社會資本的內涵、本質和作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法國社會學家布迪厄(PierreBourdieu)從集體主義的角度指出：“社會資本是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體，那些資源是同對某種持久性的網絡的占有密不可分的，這一網絡是大家熟悉的、得到公認的，而且是一種體制化的網絡。”他最早指出了社會資本的本質是一種可以通過交換而加以利用的社會網絡資源。科爾曼(James Coleman)從社會結構角度，指出社會資本是“由構成社會結構的各個要素所組成；它們為結構內部的個人行動提供便利”。這些要素包括社會成員的相互信任、信息網絡和行為規范。科爾曼指出了社會資本的工具性質，即“和其他形式的資本一樣，社會資本是生產性的，是否擁有社會資本，決定了人們是否可以實現某些既定目標”
林南對社會資本的研究在西方學術界可謂獨具匠心，正如劉少杰分析的那樣，林南是從個體行動出發，以個體與社會結構的互動關系來界定社會資本的概念，他認為：“社會資本是個體為了在嵌入性資源中獲取回報，通過工具行動和表達行動而在社會關系中的投資(investment)。”他深刻地指出了社會資本是扎根于社會關系或網絡，可以帶來增值的社會資源。這些有價值的資源嵌入存在于由地位、權威、規則和職業(代理人)構成的社會結構之中。社會結構通常形成層級性的金字塔，價值資源的分布、地位數量和權威水平、職業容量也呈金字塔狀存在。行動者為了維持和獲取這些有價值的資源，他需要一種有目的的投資行動。林南將維持資源的行動稱為表達行動(expressive action)，將獲得資源的行動稱為工具行動(instrumentai ac—tion)，他通過這種方式，將社會資本與個體的行動能力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學者邊燕杰進行了社會資本的細化研究，他強調社會資本即是社會網絡資源的觀點，并對社會資本做了操作化定義，指出衡量社會網絡的特征與質量有四個要素：網絡規模、網絡頂端、網絡差異、網絡結構。有價值的社會網絡有如下四個特點：(1)網絡規模越大，占有的信息和人情橋梁越多，社會資本優勢越強。(2)網絡頂端越高，網內蘊含的資本量越大，因為網內關系人擁有的權力大、財富大、地位高、聲望高。(3)網絡差異大(即網內人從事不同的職業，處于不同的職位，資源相異，影響所及互補)，所潛藏的社會資本質量就大。(4)網絡構成合理，與資源豐厚的社會階層有關系紐帶。邊燕杰在此基礎上從階級階層地位和職業兩方面闡述了影響社會資本積累、維護和發展的主要因素，指出職業的科層關聯度和市場關聯度越高，在職者的社會資本就越強。林南和邊燕杰關于社會資本的主要觀點及理論成為本文的主要理論依據。
二、高校行政人員社會資本缺失的原因分析
由于社會資本主要是指嵌入在社會關系網絡中的結構性資源，是人們在長期的社會交往中，通過親緣(家庭、婚姻)、學緣(同學、校友)、業緣(職業、同行)、地緣(鄰居、同鄉)、志緣(興趣、愛好、黨派)等紐帶積累形成的社會關系網絡，因此，個體通過相互信任、互惠、合作，就可以利用這些社會資本，在個體有目的的行動中得到預期的回報。
大學是一個社會組織，組織成員由于個體成員的先賦條件及在組織中地位、位置的不同，他們在相互交往中形成了社會關系網絡，在這個關系網絡中也蘊含著大量的社會資源，這種社會資源就是一種社會資本。但是這種社會資本能否被成員個體所利用，關鍵還取決于個體在組織中的地位和作用。
高校行政人員如果按照職級來分類，可以分為高層、中層和普通行政人員三大類。高層行政人員指的是大學中的校長、副校長層次；中層行政人員是指各職能處室及基層從事教學和行政管理工作的副處級以上干部；普通行政人員是指科級及以下從事教學行政管理的一般工作人員。普通行政人員在高校行政人員群體中占有的數量相對較多，出現的問題比較有代表性，因而，本文將普通層次的行政人員作為研究對象。
高校行政人員依據職級、職位的高低分布在大學組織場域中，形成了金字塔式的層級管理結構。有價值的社會資源嵌入在這個層級結構之中，行政人員在塔式結構中的層級決定了他們的地位高低和權威水平，這些結構特征最終決定了有價值資源占有的多寡。中上層的行政人員處于層級結構的中上層，在高校具有決策規劃管理權力，占有絕對的地位優勢，對高校的教學、科研、財務、人事等方面具有支配地位，社會互動多，社會關系廣泛，社會資源豐富且有價值。而普通行政人員在層級管理結構的塔底，他們的主要職責是執行中上層領導的決定和決議，在操作層面從事一些具體的保障服務工作，這一層次基本上是無權力可言，他們在塔式結構中處于被支配被控制地位，在高校中也沒什么權威，因而占有的資源是相當有限的，而且工作場域中形成的社會關系相比其他階層簡單，明顯表現出社會資本的缺失。導致高校普通行政人員社會資本缺失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點：
1.階層地位偏低而導致社會關系缺乏
人們的社會交往實質是一種社會交換的過程，交往能否進行并維持，取決于交往者手中有沒有可資利用的稀缺資源或者其等價物。高校普通行政人員由于其經濟收入和社會地位較低，他們在與其他社會成員的交往中缺少可以拿來供其交換的稀缺資源，所以他們只能選擇與自己身份相似的人進行交往互動，可是同質性互動對改善社會資源、拓展社會關系的作用很有限。他們想要與高一層級的領導建立網絡關系，要付出更大的資本和精力，原本資源就非常短缺，這樣加劇了社會資源的匱乏。高校行政人員社會關系的缺乏表現在人際交往能力、協調管理能力方面的局限，直接導致社會資本擁有量的不足。
2.與層級高行動者的關聯度低，導致權威資本缺乏
科爾曼將“擁有控制他人行動的權力”，定義為權威資本，“如果說甲對乙在某些方面具有權威地位，意即甲有權在某些方面控制乙的行動”。通過影響和控制資源，給行動者帶來利益上的回報，這就是權威資本發揮的作用。高校行政人員在工作中存在兩種不同性質的交往活動，一種是工作場域內與本單位上、下、平級同事之間的交往，可稱之為科層關聯度，一種是與社會上其他關聯單位與機構的社會性交往，可稱之為市場關聯度。科層關聯度和市場關聯度高的社會關系就容易產生權威資本，給行動者帶來更大的收益與回報。但由于高校普通行政人員在科層組織中處于被控制、被支配、被影響的地位，所以他們無論是在大學內部還是社會上都難以和高層級的權威人士建立起穩定密切的關系，融入高一層級的圈子比較困難，他們的科層關聯度和市場關聯度就很難得到提升，所以他們擁有的權威資本就很有限。而且他們與高一層級行動者建立社會關系也需要付出更多的成本，使他們對社會資本的投資加大，增加了自己的負擔。
3.自身人力資本欠缺也影響了其社會資本的占有。
美國經濟學教授舒爾茨認為：“人的知識、能力、健康等人力資本的提高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比物質、勞動力數量的增加重要得多。”人力資本是資本的一種形態，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決定性因素。高校普通行政人員從事的是高校的管理工作，學校對其培訓學習的機會提供及經費支持也不到位，很多政策都向教師和各層級領導傾斜。由于人力資本投資不足，存在于普通行政人員身上的人力資本存量就少，導致其專業水平和職業技能與職位需求和學校的期望相比存在很大距離。長此以往，就會讓高校內部與外部對高校普通行政人員管理工作產生不認同。由于高校普通行政人員自身能力的欠缺，影響了他們的社會聲望和社會地位，他們在高校中獲取資源的能力較弱，因而，在高校組織場域中，普通行政人員自身人力資本的欠缺導致了社會資本占有的不足。
三、社會資本缺失對高校行政人員向上流動的影響
作為大學組織中專門從事教學管理和行政管理的專業人員，高校行政人員都非常重視自己的職業發展與職位的向上流動。本文所指的向上流動，是社會學意義上的垂直上向流動，是指在一個分層結構層面中從層級低的位置向層級高的位置的流動，垂直流動的方向和速度往往引起一些社會學家的研究興趣，社會流動研究把重點放在影響人們獲得社會地位的條件方面。高校行政人員從主觀意愿上都希望自己能擁有盡可能多的社會資本，社會資本在他們的職業地位的獲得、流動升遷中起著獨特的作用。但是由于社會資本的普遍缺失，對高校行政人員的向上流動產生了四個方面的不利影響。
1.對獲取流動信息產生障礙
以社會學家格拉諾維特、林南為代表的“社會資源理論學派”認為，現代社會是以社會關系網絡來傳遞信息和機會的，通過制度化的渠道只能獲得較少的職業流動信息，為了解決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借助非制度化的社會關系網絡獲取一些重要的信息是不容忽視的。行動者所處的社會等級越高，能夠接觸到的社會職位等級也越高，從而可獲得的有價值的信息也越多。行動者能夠接觸的社會職位越廣泛，能夠獲得不同類別的有價值的信息也將越多。然而，由于社會資本缺失，高校行政人員的社會關系網絡相對其他階層來說比較簡單，其在學校中基本上是通過正式渠道得到的流動信息，但這樣公開發布的信息少，而且有些信息已經是被篩選過的信息，對自身的向上流動意義不大。由于社會關系網絡的局限，在關系網內能夠利用的資源太有限，得到有價值流動信息也是很有限的，高校普通行政人員在向上流動過程中遇到了信息獲取的障礙。
2.難以獲取社會信用
從社會信用功能的角度看，行動者所擁有的社會關系網絡資源可以作為行動者“個人信用”的替代指標。高校作為非營利的學術機構，雖然并不期望能利用行政人員的社會資本帶來直接收益，但是他們依然會在實施雇用或升遷決策時，將行政人員所擁有的社會關系網絡資源作為決策的重要依據。行政人員所擁有的社會關系網絡資源，“不僅是其本身實力的證明，同時也是其所能調動或利用的社會資源的證明，從而為他們的錄用或升遷提供信用證明”。然而，由于高校行政人員社會資本的缺失，使他們較難為學校和社會提供這樣的社會信用，客觀上對提高自己的“身價”就產生了無形的制約。
3.降低了對自我的身份認同
擁有社會資本往往表現為擁有一定的社會聲望，緊密的、排他性的社會關系網絡本身就是一種身份標志。如果高校行政人員擁有一定的社會資本，就可以強化他們的身份和價值認同，他們在謀求職業發展中就可以確信并認識到自己是一個有價值的個體，是一個能夠共享相似利益資源的社會網絡中的成員，這樣有利于他們在升職考核過程中表現得更加自信，更容易發揮出領導者的潛質與才能。然而現實卻是他們擁有的社會資本非常有限，這無疑就降低了他們的身份認同，使他們對向上流動充滿焦慮情緒，這樣就從心理層面上對其向上流動生產了不利影響。
4.獲取流動機會相對困難
邊燕杰認為，在金字塔式的社會關系網絡中，網頂高的網絡中有重要的“關系人”，比網頂低的無“關系人”的網絡社會資本存量多。高校行政人員如果在其社會關系網絡中存在著這樣的“關系人”，行動者又能與其建立起穩定親密關系，關系人憑借著自己的影響力，就可以在學校進行職位人選的決策過程中實施強推薦功能，幫助其獲得職業向上流動的機會。然而由于高校行政人員的社會關系網絡中缺少層級高的重要“關系人”，使他們很難融人中上層的交往圈，社會關系中嵌入的重要社會資源甚微，社會關系能施加的影響有限，理想的職業地位的獲取的機會就小，因而，社會資本的缺失使得高校行政人員獲取向上流動的機會相當渺茫。
林南等許多學者都發現社會資本在地位獲得過程中可能與人力資本同樣重要，或者比人力資本更重要。從這個意義上說，在高校教育職員制度的改革進程中，高校領導層應充分考慮普通行政人員的職業發展訴求，建立公平、公正、任人唯賢的聘用機制，科學民主決策。行政人員也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積累社會資本，提升人力資本，發揮社會資本與人力資本相互促進的互補作用，為自身向上流動，取得更好的職業發展，創造有利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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