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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性與后現代性視域中的黑格爾與馬克思
[摘 要];如何理解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關系,是理解馬克思及其當代意義的重要問題。黑格爾哲學顯然是一種現代性的哲學話語,強調兩者的連續性即意味著將馬克思哲學也同樣理解為一種現代性的哲學話語。此種觀點涂改遮蔽了馬克思在顛覆形而上學、批判現代性過程中,所呈現的后現代性意蘊。正是在黑格爾哲學的斷裂處,在傳統形而上學的終結處,在現代性哲學的終結地,馬克思開啟了一種新的哲學范式,它標志著現代性的終結和后現代性的開端。;
[關鍵詞];現代性、后現代性、馬克思、黑格爾
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已構成當代哲學的基本理論題域,成為當代哲學一種主要的提問方式、思考方式和言說方式。在此,我們提出的問題是:在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題域中,馬克思的理論學說應處于何種位置?馬克思是一個現代性的思想家,還是一個具有后現代意蘊的思想家,抑或是兩者兼具?馬克思理論學說是一種現代性的理論范式,還是一種具有后現代意蘊的理論范式,抑或是兩者兼具?從解釋學意義上說,或許我們可以更為準確地描述這一問題:在業已確立的現代性與后現代性視域中,我們應該對馬克思進行現代性的闡釋,還是后現代性的闡釋?如何應答這些問題,對我們理解馬克思哲學及其在當代的意義,無疑是至關重要的,而至關重要的問題無疑也將是充滿疑難的問題。;
;將馬克思的文本置于現代性與后現代性題域中閱讀,之所以是一項充滿疑難的復雜工作,其主要原因在于:其一,馬克思文本本身具有復雜多義性和超前變革性,面對這樣的文本,任何單一而清晰解讀的嘗試或企圖,都可能導致對馬克思的誤讀或曲解;其二,在馬克思文本的漫長過程中,各種過度解釋的附著物已大量地堆砌覆蓋于馬克思的文本之上,使馬克思文本的本來面貌更加模糊難辯。黑格爾可以說是馬克思的巨大覆蓋物,因此,清理黑格爾與馬克思之間的理論,就成為如何在當代視域中理解馬克思的關鍵性課題。;
(一);
從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視域看,馬克思文本的復雜多義性和超前變革性,主要表現為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纏繞交錯。作為十九世紀末的思想家,馬克思的理論學說是誕生于傳統現代性的歷史語境之中的。按正統經典的理解,馬克思的思想來源主要有三個方面:德國古典哲學、英國古典學和法國古典學。關于馬克思思想來源雖然有不同的見解,有人提出馬克思思想不僅僅來源于三個方面,應該有四個、五個或更多的思想來源,意在表明馬克思繼承發展前人思想的多樣豐富性。在這里我們感興趣的,并不是馬克思思想來源的多樣豐富性。在我們看來,無論馬克思的思想來源有幾個方面,均可概括為一個方面:即現代性的思想傳統。正是十七、十八世紀以來建立的啟蒙思想傳統或現代性的思想傳統,作為馬克思思想來源的總體范式,構成其思想來源的總體歷史語境。無庸置疑,馬克思思想的博大精深,得益于他百納海川、博覽群書的治學精神,但是,作為馬克思思想來源的學術歷史語境,無論是德國古典哲學、英國古典經濟學、法國古典政治學,還是十九世紀自然科學、歷史學、人類學等諸多思想資源,總括來說,均可在西方啟蒙思想的范式內來加以理解和把握,即均可在現代性思想范式的總問題框架中來加以理解和把握。重要的問題并不在于馬克思的思想來源究竟有幾個方面,而在于馬克思僅僅是在現代性范式或問題框架內繼承了現代性的思想傳統,并使之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還是馬克思已找到了突破這些思想來源所型塑的理論范式,建立起了一種與現代性傳統范式全然不同的新的理論范式。上述問題,對于我們理解馬克思學說的思想史位置,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如果我們不從馬克思是否突破了現代性傳統范式入手,來理解馬克思與前代思想的關系,來勘測馬克思在思想史上的地位,就很難見出馬克思學說中的革命性和開創性意義。因為,無論馬克思在繼承中如何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如何顛倒、反轉、批判、吸收,只要馬克思依然駐留在現代性問題的總體范式之中,依然駐留在現代性的總問題框架之中,即依然用現代性的思考方式、提問方式和言說方式來進行理論反思,馬克思學說革命性變革意義就依然是難以理解和難以呈現的。;
這里的問題是,究竟應該將馬克思視為現代性傳統的繼承者和完成者,還是將其視為現代性傳統的顛覆者和終結者?馬克思那革命性的思想楔子嵌入到現代性傳統體系之中,是一種修復建設,還是一種斷裂摧毀?列寧在談到這一問題時說:“馬克思是十九世紀人類三個最先進國家中三種主要思潮的繼承人和天才的完成者。”;[1](p5)這三種主要思潮是指德國古典哲學、英國古典經濟學和法國的古典政治學。顯然,列寧將馬克思視為現代性傳統的繼承人和完成者,并未超出現代性的范式來理解馬克思的學說。列寧這一經典觀點具有權威性的影響力。這種觀點,不僅決定著正統對馬克思的理解,同時也影響著其他思想理論家對馬克思的理解。在此,我們并不想把這種對于馬克思的理解,僅僅歸咎于列寧。因為,回退到當時的歷史語境之中,這種理解幾乎是當時解讀馬克思的唯一可能方式。必須看到,現代性傳統或范式,經由幾個世紀的歷史,已確立起了唯一合法化合理化的意識形態形式,已成為人們習以為常的思維方式、提問方式和言說方式,已成為人們解釋事物無法擺脫的前理解定勢。甚至可以說,在現代性范式或問題框架中理解馬克思,或許是相當長一個時期里唯一可能的理解方式。因為,現代性范式已無所不在,而后現代范式或其它別樣的思想范式尚未形成。;
如果我們認定馬克思文本具有時代的超前性、超越性,馬克思哲學的革命性變革顯然應理解為一個新的范式的建立和一個舊的范式的摧毀,因此,停留在現代性傳統范式中,就無法理解馬克思哲學變革的真實內容和意義。然而,問題是當我們面對馬克思文本時,馬克思并沒有十分清晰明確地將有別于傳統的新范式展示在我們面前。馬克思文本常常表現出一種新與舊糾纏交錯的狀態。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是因為作為一種有別于傳統的新范式的誕生,還無法完全擺脫舊有的傳統的糾纏,新范式的思想表達還沒有完全找到適合于自己的言說方式。在這種情況下,新范式新思想的表達只好借助于傳統形式。馬克思即處于這種被傳統歷史纏繞的理論狀態之中。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的開篇,馬克思描述了這種新思想范式與舊的表達方式之間所存在的糾纏,這可以視為馬克思對自己所面臨的理論狀態的描述:“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自己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一切已死的先輩們的傳統,象夢魔一樣糾纏著活人的頭腦。當人們好象只是在忙于改造自己和周圍的事物并創造前所未聞的事物時,恰好在這種革命危機時代,他們戰戰兢兢地請出亡靈來給他們以幫助,借用它們的名字、戰斗口號和衣服,以便穿著這種久受崇敬的服裝,用這種借來的,演出世界歷史的新場面。——就象一個剛學會外國語的人總是要在心里把外國語言譯國語言一樣;只有當他能夠不必在心里把外國語言譯成本國語言,當他能夠忘掉本國語言來運用新語言的時候,他才算領會了新語言的精神,才算是運用自如。”;[1](p603)在現代性范式的既成傳統中,新質異質的別樣的思想或精神的表達,只能借用舊有的傳統的現代性的語言。只有領會了新的語言精神,才能夠自如地運用新語言來表達新的思想范式。就像馬克思解讀法國1848-1851年的革命一樣,面對這樣的文本,要求我們在解讀它時,注意分辯哪些語言是借用舊的概念形式,而欲表達的確是新的思想精神。這就要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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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的閱讀,不能停留在文本表面和表層,而應透過其文本語言的表面,讀出隱藏在背后的思想,阿爾杜塞稱這種閱讀法為“癥候閱讀”。在阿爾杜塞看來,對于馬克思這樣的復雜文本,只有運用癥候閱讀的方法,才可能讀出文本背后所隱藏的真正思想,才可能理解馬克思變革的真實內容及內在意蘊。;
一個多世紀以來,隨著現代性與后現代理論題域的展開,隨著后現代性范式的生成,我們才獲取了在后現代性的問題框架或認識范型中理解馬克思的可能,從而顯露出馬克思哲學變革的超越性和革命性意義,同時,也使我們在當代視域中理解馬克思成為可能。與馬克思同一時代的另一位德國思想家尼采曾抱怨人們不能理解他的哲學。尼采預言說,只有到了下一個世紀,人們才可能理解他的學說。馬克思與尼采一樣,都具有超前的時代跨越性。要把握這一超前的跨越性,將其置于現代性語境中,顯然難以理解,只有將其置入后現代語境之中,即置入到當代思想語境之中,才可能真正理解其思想的真正意義。馬克思在《學導言》中,談到自己的研究方法時,闡述了一種“從后閱讀”的方法。馬克思認為:“最后的形式總是把過去的形式看成是向著自己發展的各個階段。”只有站在最后的形式的視域上來反觀過去的發展過程,才可能理解歷史過去的內在的意蘊,“其中一部分是還未克服的遺物,繼續在這里存留著,一部分原來僅僅是征兆的東西,發展到具有充分意義,等等。人體解剖對于猴體解剖是一把鑰匙,反過來說,低等動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動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動物本身已被認識之后才能理解。”[2](p43)用馬克思這種“從后思索”或“從后閱讀”的方法,來研究馬克思學說中的現代性與后現代性問題,或許我們可以作如下的表述:后現代性的解讀對現代性的解讀是一把鑰匙,有些文本如馬克思、尼采的文本,在現代性階段所表露出的后現代性的征兆或意蘊,只有在后現代性本身已被認識之后才能理解。;
(二);
馬克思文本所固有的現代性與后現代性的交錯復雜性,在一個多世紀的文本闡釋過程中,呈現為現代性的過度闡釋。這些過度的現代性闡釋使馬克思文本附著了更多的現代性堆砌物。在過度的現代性闡釋過程中,馬克思文本逐漸成為可以在現代性語境中加以理解或加以描述的文本。這樣,一方面,使馬克思文本在現代性文本的意義上,呈現出簡明清晰的可理解性;另一方面,這種清晰的可理解的現代性解讀,卻遮蔽了馬克思文本所蘊藏的后現代性意蘊。追求簡明的可理解性,可以說是一般解讀的普遍訴求,同時也是現代性的理論特征,然而,面對一個復雜多義,甚至是充滿悖論的文本,面對一個超前性革命性的文本,簡明可理解的前提,就必然要將文本還原回退到普遍理解的前理解平臺上。由此,我們可以理解在一個多世紀的漫長過程中,馬克思如何在不斷地解釋閱讀過程中,不斷地被還原為,亦即不斷地被回退為現代性的文本。正是在這種現代性解釋的不斷還原回退中,馬克思文本的復雜多義性、超前變革性被有意無意地遮蔽起來,并使馬克思的思想回退到現代性構造的簡明形而上學體系之中。;
具體來說,對馬克思進行現代性的過度闡釋,主要表現在對馬克思進行黑格爾主義的改寫或重寫,即將馬克思黑格爾化。從現代性題域看,黑格爾顯然可以被指認為現代性哲學話語的集大成者。哈貝馬斯在論及現代性哲學話語時,認為黑格爾在建立現代性哲學話語的過程中具有標志性的意義,黑格爾是使現代性問題上升為哲學問題的第一人。“本身是歷史語境當中形成的,但哲學要想超越歷史語境的限制,就必須對‘現代性’自身加以把握。黑格爾是第一位有這種新要求的哲學家,也就是說,他是第一個試圖‘用思想來把握’他的時代的哲學家。”[3](p179)從現代性哲學話語的角度看,黑格爾哲學可以理解為現代性的自我確證、自我理解和自我反思。因此,我們可以在馬克思黑格爾化的題域中,勘察一個多世紀以來如何對馬克思進行現代性的過度闡釋,使馬克思哲學還原回退為現代性哲學體系,使馬克思哲學成為一種現代性的哲學話語,成為一種現代性的形而上學。;
回顧思想發展史,我們看到,馬克思黑格爾化呈現出較為復雜的過程。其中,恩格斯、列寧無疑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恩格斯的《反杜林論》、《自然辯證法》,列寧的《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哲學筆記》,都著重論述了馬克思與黑格爾的關系。顯然,在他們看來,對黑格爾的理解是理解馬克思的關鍵,從此,開啟了將馬克思黑格爾化的正統經典的詮釋之路。恩格斯明確指出,馬克思繼承了黑格爾辯證法的合理內核。“馬克思的功績就在于——第一個把已經被遺忘的辯證方法,它和黑格爾辯證法的聯系以及和黑格爾辯證法的差別重新提到顯著的事實。并且同時在《資本論》中把這個方法應用到一種經驗科學的事實,即政治經濟學的事實上去。”[1](p470)列寧更為注重馬克思與黑格爾的思想關聯。在列寧看來,不理解黑格爾就無法理解馬克思。在《黑格爾<學>一書摘要》中,列寧寫下了那段獨斷性的結論:“不鉆研和不理解黑格爾的全部邏輯學,就不能完全理解馬克思的《資本論》,特別是它的第一章。因此,半個世紀以來,沒有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是理解馬克思的!”[4](P191)列寧在強調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關聯時,雖然也論及到了兩者的差異不同,但在意識深處他幾乎將兩者視為等同。在《談談辯證法問題》中他也闡明了相同的觀點:“辯證法也就是(黑格爾)和馬克思的認識論;正是問題的這一‘方面’,(這不是問題的一個‘方面’,而是問題的本質),普列漢諾夫沒有注意到,至于其他的馬克思主義者就更不用說了。”[4](p410)在列寧看來,“要繼承黑格爾和馬克思的事業,就應當辯證地研究人類思想、科學和技術的歷史。”[4](p154)黑格爾不僅是理解馬克思的關鍵所在,從某種意義上說,馬克思與黑格爾甚至就是一體相連不可分割的。因此,列寧所理解的馬克思就是黑格爾化的馬克思。“創立黑格爾化馬克思主義的第一人不是盧卡奇,而是列寧。”[5](p214)作為正統經典的詮釋,恩格斯和列寧,關于馬克思與黑格爾的論述對正統或官方的馬克思主義產生著持久深遠的影響,成為經典性和權威性的定論。;
恩格斯、列寧之后,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關系幾乎成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史上持續討論的一個重要議題。三十年代,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中再度提出馬克思與黑格爾的關系問題。盧卡奇認為:“要正確對待具體的、歷史的辯證法,若不比較詳細地考察這一方法的創始人黑格爾及其與馬克思的關系是辦不到的。”[6](p42)五十年代,法國哲學界開始討論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問題,依波特利在《馬克思與黑格爾研究》中說:“把黑格爾甚至各式黑格爾評論家的思想與馬克思主義相比較實際上是勢在必行的事。應該承認,馬克思是最杰出的黑格爾評論家之一。他在早期著作《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又思考了《精神現象學》,在寫《資本論》時,也經常借鑒了黑格爾的思想。甚至整段整段地引用《精神現象學》中的特別段落,沒有這些,《資本論》這部巨著的框架與結構(甚至細部結構)的形成都將是不可思議的。”[7](p429)六十年代,阿爾杜塞曾應依波特利的邀請作了《馬克思與黑格爾的關系》的研究報告。值得注意的是,與大多數強調馬克思與黑格爾聯系的觀點不同,阿爾杜塞認為,兩者之間不是聯系,反而是斷裂,這才是真正理解馬克思哲學的關鍵所在。阿爾杜塞指出:“馬克思與黑格爾的關系是當前一個帶決定性的理論問題和政治問題。說它是理論問題,因為它支配著現時代關于戰略科學即歷史科學的未來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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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這一科學聯系著的即辯證唯物主義的未來。說它是問題,因為它是從這些前提中產生出來的。它在過去和現在都是寫在一定水平的階級斗爭之中的。”[8](p108)在七十年代,以研究黑格爾著稱的當代哲學家查爾斯·泰勒在解讀黑格爾的鴻篇巨著中,一再強調馬克思與黑格爾的聯系。泰勒《黑格爾》一書的結論部分即以《今日黑格爾》為題,著重探討了馬克思與黑格爾聯系,并將馬克思視為黑格爾理論遺產的繼承人。在泰勒看來,這種繼承關系構成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理論,只有徹底清理這份理論債務,才可能認清今日黑格爾的理論價值及其缺陷;同時也才可能認清今日馬克思的理論價值及其缺陷。因此,能否清理馬克思欠下黑格爾的理論債務,是清理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復雜關系的重要前提。;
馬克思與黑格爾,馬克思黑格爾化的問題,同樣也是中國語境中的重要問題。單世聯在《告別黑格爾》一文中說:“黑格爾進入中國已有一個世紀的。這位生前得到普魯士官方支持的一代大哲,在中國也享有其他哲學家難以想望的殊榮。不但作為馬克思主義的來源之一,備受尊重,而且其歷史理性、必然規律、終極目的、總體意識等思想直接支持并被整合進中國革命的意識形態。”[9](p439)受前蘇聯的官方馬克思主義影響,在中國,作為官方意識形態的馬克思主義,接受黑格爾化的馬克思主義似乎已成為一種順理成章的必然選擇。正如列菲弗爾指出的那樣:“馬克思主義在變成絕對的國家哲學和國家意識形態時,它就退化成為黑格爾主義了。真是歷史的作弄,這種情況正好發生在黑格爾與黑格爾主義被正式拋到歷史垃圾堆上的時候。”[10](p198)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段,從黑格爾到馬克思幾乎成為中國語境中馬克思主義哲學解讀的唯一進路。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李澤厚在《批判哲學的批判》中大膽地提出從康德——席勒——馬克思的另一條進路,試圖取代康德——黑格爾——馬克思的官方正統路徑,以擺脫黑格爾的巨大陰影,清理附著于馬克思哲學身上的黑格爾沉積物。李澤厚說:“從黑格爾到現代某些馬克思主義理論,有一種對歷史必然性的不恰當的、近乎宿命的強調,忽視個體、自我的自由選擇并隨之而來的各種偶然性的巨大歷史現實和后果。”;[11](p434)李澤厚的《批判哲學的批判》是自覺清理黑格爾主義的第一部專著,它啟動了中國清理黑格爾化的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工程。由于馬克思與黑格爾這一題域本身的復雜性,再加之前蘇聯和中國語境中黑格爾化馬克思主義的官方正統意識形態特征,造成這一清理工作的艱難和不徹底。以李澤厚為例,雖然他較早提出“要康德,不要黑格爾”的口號,并發動了對黑格爾化的馬克思主義的批判,但是從康德到馬克思與從黑格爾到馬克思并沒有實質上的區別。因為康德也好,黑格爾也好,盡管兩者的理論側重有所不同,但他們都屬于德國古典哲學即傳統現代性的理論范式之中。康德化的馬克思或黑格爾化的馬克思雖有所差別,但其實質都是將馬克思回退為傳統現代性的解釋模式之中。正由于沒有擺脫傳統現代性的理論范式,李澤厚對黑格爾化的馬克思主義批判,總給人一種拖泥帶水的感覺。李澤厚似乎陷入到無法擺脫的吊詭的理論困境之中:用黑格爾的牙齒去咬住黑格爾的尾巴,在走出黑格爾陰影的同時又陷入黑格爾的泥潭。這種理論困境使李澤厚的歷史本體論自始至終難以擺脫“歷史理性”、“普遍必然性”和“客觀性”等黑格爾主義的理論觀念,使李澤厚的理論始終保留著黑格爾式的“理性的狡計”。;
馬克思與黑格爾、馬克思主義的黑格爾化雖然是一個充滿爭議的題域,在現代性與后現代性視域中,這一問題可以理解為馬克思與現代性的問題。從這一題域出發,主張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具有緊密關聯的觀點,即意味著將馬克思與黑格爾的關系理解為現代性思想范式中的內部關系,也就是說,如果把黑格爾哲學作為現代性的哲學話語,那么,馬克思哲學顯然也應該被理解為一種現代性的哲學話語。恩格斯、列寧、盧卡奇雖然一再強調馬克思對黑格爾辯證法進行顛倒式的合理改造,但他們顯然認為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關系,應該屬于現代性理論范式內的承繼關系,即認為馬克思推進和發展了黑格爾,認為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關系是現代性哲學話語內部的延續性關系。正是這種內部延續性的理解,構成了馬克思主義黑格爾化的基本理解前提。“讀黑格爾的《學》之后。列寧則主張黑格爾與馬克思之間的連續。事實上,列寧提了連續性的主張。進而認為馬克思的認識論的確源于黑格爾的《邏輯學》。這就是黑格爾化列寧主義的基本原則。而且,列寧批評了看不到馬克思——黑格爾關系的所有其他馬克思主義者。”[5](p212)正是基于這種連續性的理解,馬克思合乎邏輯地成為黑格爾哲學的繼承人和發展者。列寧經常用向前推進來描述這種關系。在《黑格爾<歷史哲學講演錄>一書摘要》中,列寧寫到:“……在這門科學中,馬克思和恩格斯向前邁了最大的一步。”[4](p351);“唯物主義則從黑格爾那里吸取了全部有價值的東西,并且向前推進了這些有價值的東西。”[4](p357)如此看來,無論馬克思如何顛倒、批判或改造黑格爾,馬克思依然在黑格爾的問題框架或理論范式中向前推進發展著黑格爾,馬克思依然在傳統現代性哲學的問題框架或理論范式中向前推進發展著傳統現代性的理論。按著列寧的解釋模式,馬克思哲學只能依然是黑格爾式的哲學,只能依然是傳統現代性的哲學。;
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果然是只存在內部聯系,而不存在斷裂顛覆嗎?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是否存在著一種斷裂?如果存在,那么,這種斷裂對我們把握理解馬克思哲學變革的真實內容,將意味著什么呢?或者說,關于斷裂的理解對我們在現代性與后現代性題域中,理解馬克思將意味著什么呢?;
阿爾杜塞認為在馬克思思想發展過程中曾經發生過“認識論斷裂。”在論及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關系時,阿爾杜塞同樣認為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存在著一種“認識論斷裂”:“我以前曾捍衛過這樣一種觀點,即馬克思思想根本不同于黑格爾的思想,因此在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有真正的斷裂或決裂。我越研究就越感覺到這個觀點正確。[8](p93)基于這種認識,阿爾杜塞認為馬克思創建了“一種非黑格爾的歷史觀;一種非黑格爾的社會結構觀;一種非黑格爾的辯證法觀。因此,如果這些論點站得住腳的話,那么它們對于哲學具有決定性的后果:首先是拒絕古典哲學范疇的基本體系。”[8](p118)馬克思所創建的這種非黑格爾的哲學,是一種與傳統古典體系完全不同的哲學。它不僅僅是一種新的哲學概念,而且是一種新的存在方式。阿爾杜塞為更徹底地斷絕馬克思與傳統古典哲學的聯系,將馬克思所創建的哲學稱之為一種哲學實踐。馬克思哲學并不是在與黑格爾的連續性地帶產生的,而是在與黑格爾的斷裂處發生的。在與黑格爾哲學的斷裂處,在傳統古典哲學的終結處,在傳統現代性哲學的終結地,馬克思哲學變革的真實內容才真正地呈現出來。基于這樣的認識,顯然不能將馬克思哲學理解為一種現代性的哲學。在黑格爾終結之后,在現代性終結之后,馬克思開啟了一種新的哲學范式,我們可以將這種新范式的誕生理解為現代性的終結和后現代性哲學范式的開端。;
一個多世紀以來,隨著后現代性哲學話語的產生,隨著后現代理論范式的生成,馬克思與黑格爾之間的理論債務終于可以得到清算。將馬克思黑格爾化,;對馬克思進行黑格爾式的改寫或補寫,之所以會成為一個多世紀以來,解讀馬克思難以擺脫的理論難題,就在于人們難以擺脫現代性理論范式的閾限,從而遮蔽了馬克思在現代性批判中,呈現的后現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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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意蘊。;
在題為《列寧在黑格爾面前》一文中,阿爾杜塞對列寧那句關于馬克思與黑格爾的判言進行了一個吊詭式的改寫:“一個半世紀以來,沒有一個人是理解黑格爾的,因為不鉆研和不理解《資本論》,就不能理解黑格爾!”[8](p148)阿爾杜塞這一理論吊詭式的改寫,讓我們聯想起馬克思的“從后思索”的思想方法,“人體解剖對猴體解剖是一把鑰匙”,“低等動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動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動物本身已被認識之后才能理解。”用馬克思“從后思索”的方法,我們是否可以將阿爾杜塞吊詭式的改寫進行再度的改寫:“一個世紀以來,沒有一個人是理解馬克思的,因為不鉆研和不理解后現代性理論范式,就不能理解馬克思!”;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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