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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析女性文學中創作自由與社會道德的悖反和統一
【論文關鍵詞】女性;個人化寫作;創作自由;社會道德
【論文摘要】20世紀80年代以來,以陳染、林白等為代表的一批女性作家,在日益開放、開明的社會環境下,憑借女性特有的情感以及細膩的筆觸刻畫了轉型時期的社會變革。她們以。創作自由為利刃,在傳統的文學中開辟出一片獨特的女性空間、在取得中國文壇上的一席之地的同時,也因頻頻觸及傳統社會道德的底線而備受社會的批評和爭議。
在中國傳統文學中,“女性”只是一個經常被關注、審視和描述的對象,女性的主體意識幾乎被男權社會的話語霸權所淹役。在20世紀接近尾聲的時候,中國的女性終于轉換了角色,開始在文學的舞臺上肆意舞蹈。她們用極其自由的方式在作品中表達和展示自己。無論是其表現形式,還是其內在意蘊,都是空前的自由和無拘。這種自由的創作為女性文學找到了突飛猛進的釋放空間,并在文壇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陳染、林白等一批大多出生于20世紀60年代的女作家從開始在文壇上嶄露頭角時,就處在文學、媒體以及其他社會環境的論戰中,遭受著被非議的命運。她們空前的自由和貌似被丟棄的社會道德成為非議的焦點。在中國這樣一個文學環境里,女性“個人化寫作”的突起本身就是一種時代變革的象征。她們的創作讓讀者感受到了深入心靈的文學體驗,但她們的創作自由對傳統文學形式和內容的顛覆,消解了一些人心中社會道德的神圣地位,也導致她們自身在創作自由和社會道德面前難以兩全的悖反境地。
創作自由:女性“個人化寫作”的精神和靈魂
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與開明,女性作家開始主動出擊,在男性創作空間之外的精神領域中,尋找更大限度的自由范疇。她們對精神空間探求的前所未有的深度與廣度,也使她們的創作在文壇占據了獨特的地位。被稱作“新三巫”的陳染、林白、海男,以及同為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徐坤、虹影等作家,她們用鮮明的文學立場表達了新時代女性的意識和觀念,用一種完全主體的姿態站到了文學的立場上述說感情、經歷、觀點,甚至性愛。在這里,創作自由成為了她們創作的精神與靈魂。可以說,沒有了自由,就沒有了她們的地位,沒有了她們目前在文壇上擁有的一切。
女性“個人化寫作”的自由首先表現為女性作為平等主體—人本質的根本自由。創作自由使女性作家真實的心聲得以最大限度地展現,她們在寫作中尋找到了自由的快樂和滿足。林白表述她關于“個人化寫作”的觀點是:“個人化寫作是一種真正的生命的涌動,是個人的感性與智性,記憶與想象,心靈與身體的飛翔與跳躍,在這種飛翔中真正的、本質的人獲得前所未有的解放。林白將“個人化寫作”診釋為“解放”,也就是“自由”。自由在她們筆下成了一個具有時代意義的名詞,女性“個人化寫作”依賴于這樣的意義取得了它本身在文壇上的地位,并且日益沖擊著文壇及文學人的觀念、審美和評判。
女性“個人化寫作”的自由也表現為表達方式的自由。僅從文字上看,這批女性作家書寫的文字脫離了傳統男性書寫的厚重和深沉,以一種輕盈、飄逸、靈動的面貌在文壇登陸。看陳染的作品,我們會驚嘆于她極度的想象力和挖掘力。其作品的題目就足以讓人感嘆,《站在無人的風口》、《另一只耳朵的敲擊聲》、(巫女與她的夢中之門》、《禿頭女走不出的九月》……這需要怎樣縱深的遐想和冥思。王蒙曾評價陳染的作品:“她的小說詭秘、調皮、神經、古怪,似乎還不無中國式的飄逸空靈與西洋式的強烈與荒謬,她我行我素,神啦巴卿,干脆利落,颯爽英姿,信口開河,行于當行,止于所止,坦誠得讓你心跳,不僅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方式,而且她的造句與句子后面的意象也是與眾不同的。這就是獨一無二的陳染!她有自己的感覺,自己的詞匯,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符號!還有她的稀奇的比喻和暗喻,簡直是匪夷所思!.這就是陳染放縱、自由的文字。林白等人盡管有其不同的常用語言、詞匯,但她們的文字都是一種自語式的自由,顯現著女性的豐富世界;她們的視角是千變萬化的,從內心到內心的另一面,從女性到男性,不受拘束;她們的方式是隨興的,哪怕是缺乏邏輯到只有美麗文字的流淌。
女性“個人化寫作”的自由還表現在對創作空間的拓寬上。她們把文學的表現范圍擴張到男性作家不能觸及的女性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把人與人之間、人自身隱性的任何感情都表現得極度唯美。在《一個人的戰爭》中,林白把女人內心的迷狂用跳躍的、支離破碎的文字進行深刻的描繪,竭力刻畫了女人的獨特的體驗和精神的呼喚,顯示出一種孤芳自賞式的掙脫。由于是對自我內心情感的體驗和把握,在自己的筆下轉化成文字自然也就游刃有余。在描寫男女情感時也表現出女性的視角,突出女性的生存與體驗,突出她們對自由的向往與態度。女性作家們就是用這樣一種“讓世界看我”的開放式書寫來展現自由。她們的敏感足以讓她們感受到女性精神世界里最細微的波動,使得女性的精神和靈魂在她們的文字間游走.并將之毫不掩飾地擺在世人面前。
社會道德:女性“個人化寫作”的隱性尺度
以陳染為代表的女性“個人化寫作”
之所以在文壇掀起軒然大波,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她們張揚的自由旗幟,背叛了社會道德的要求。我們認為,文學自由不是道德的終結,而是在新的時代進程中體現社會道德的一種全新形式,是一種促進文學繁榮的表達方式,社會道德則是隱含在這種方式中的理性意義。它作為女性“個人化寫作”的隱性尺度,是女性文學可以經受歷史檢驗,并使之得以長存的內核。
從創作風格上看,這些女作家們的作品在貌似“標新立異”、大樹自由旗幟的表層,涌動著深層的社會道德取向和自我的道德判斷。以陳染為代表的一批女性創作被譽為“個人化寫作”,所謂的“個人化”實際上只是形式上的個人化。其中個人化的體驗幾乎可以從所有女性身上找到相同或相似的經驗。陳染對于她的“個人化”有一種自覺:“她是‘她’,即她是‘全體’。她具有獨特性的個體,她又是人類全部特征的代表。她們關注自我,關注個人的出發點正是關注變化著的社會,關注以往被遺忘在孤獨一角的女性生活。個人只是她們用來借述的一個符號,通過這個符號和符號所隱含的信息來傳達具有人類社會普遍意義的生命意識。她們用女性的方式宜揚社會道德在時代變革中的演化和表現形式,其作品也因此具有了社會性的普遍意義。
事實上,從作品本身的審美價值來看,陳染她們的作品也是經得起推敲和考驗的。在以道德為隱性尺度的前提下,陳染她們的作品讓我們感受到了女性心靈的顫動,張揚了女性特有的生命意識和生存哲學。陳染在她的《無處告別》中描寫了一個鮮明的女性形象—黛二小姐,一個神經質又讓人憐的女子。其中也寫了黛二小姐和不同男人之間的關系,但絕不是簡單的性愛關系,而是無處不在地顯現著黛二小姐作為一個柔弱的女子在“現代文明”中的無奈和思索。“她探信女人是用情緒思索,男人是用屁股思索。在描寫刻畫當中,處處體現出作為一個女性所能具有的優越感,同時又流露出“無處告別”的無可奈何。這不僅是黛二小姐的感覺,也是很多女性共同的感覺。小說的幾個部分:“黛二小姐與朋友”、“黛二小姐與現代文明”、“黛二小姐與世界”也處處突出黛二小姐作為一個個體在世界中的體驗和她作為一個典型的普遍生命意識。“現代文明留不住她,移民留不住她,約翰·瓊斯那充滿激情的身體留不住她。她就是要表現這樣一種女人獨有的孤獨和虛弱感。陳染的創作方式是新穎的、自由的,描寫的對象是個性、個體的,出發點卻著眼于整個外部世界。從個體身上,我們可以找到所有女性曾有過的、正在感受的或即將產生的心靈軌跡。她描寫人物貌似偏離道德的行為,目的卻在于揭示關于女性生存的種種問題。
一種新的視角:多樣性文學觀下創作自由和社會道德的寬容與超越
在由白燁主編的《2003年中國文情報告》中,“小說《沙家派》事件”、“木子美現象”成為了該報告中的“焦點事件和熱點論爭”。由之引出的“什么樣的文學是優秀的文學?什么樣的文學觀是符合社會、時代觀念的文學觀?”等問題又一次擺在了我們面前。我們認為,有什么樣的社會生活,就會產生什么樣的文學作品。文學作為一種多樣性的存在,其意義不是一個模式就可以展現的。文學所背負的社會責任和道德使命,不是由文學是否自由、是否開放的表現方式來判定的,他們與文學的表現并沒有本質的沖突,只是理解層面上的相互偏離或沖突。我們歡迎對社會責任、社會道德高度弘揚的作品,也容納對個人內心情感的自由表達。惟有我們的文學顯現出了多樣的繁榮,才能代表我們對社會生活認識的深刻;惟有我們的文學顯示出足夠的雍容與大度,才能展示我們對生活的自信和驕傲。因此,我們需要的是對創作自由和社會道德的寬容與超越。
但對文學自由的寬容也應有一定的限度。“……一些個人在張揚個性時,因素質不高或愛走極端,把低俗當高雅,把乖慶當時尚,使得判斷作品與問題的基本道德尺度淡化或弱化。可以說,當基本的規范都沒有時,寬容的尺度也就沒有了。”“超越’,道德也不等于“不要”道德。陳染將她惟一一部長篇命名為《私人生活》,正反映了一個社會現實: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無論在社會的一般意識中,還是文學的流行觀念里,‘個人’似乎都成了最重要的東西”,社會、國家幾乎被放在了整個社會意識的背面。而在個人意識的膨脹中,真正的個人自由是不可能實現的,是被限制的,所以個人的自由又被迫退回私人的、隱秘的空間中。林白將她的小說觀定義為“飛翔”,認為“寫作是一種飛翔”,就如同“做夢是一種飛翔,欣賞藝術是一種飛翔,不守紀律是一種飛翔,超越道德是一種飛翔”。她概括了精神和肉體兩種飛翔的感覺,飛翔象征的是自由,即精神自由和肉體自由。自由是一種超越,是超越后的對規律的把握和駕馭。
文學的自由是超越道德之后的對藝術規律的審美把握。文學的道德則是作家自我得以扣心自問其作品所展示的自由能否得到大眾寬容的職業操守。如果用社會道德的標準來規范文學的自由表現,不免有些“衛道”的意味,也會讓文學丟失它本有的精神和靈氣。社會前進了,文學不能停留。社會道德不能呆板地成為文學的標準和宿命,更不是批判女性“個人化寫作”過于自由的理由或理論。創作自由和社會道德絕不是女性“個人化寫作”的兩難,而只是形式上的悖反和內在的在藝術審美意義上的統一。女性的“個人化寫作”使自由在文學的世界里尋求到了廣闊的空間,這是中國文學發展的表現,更是女性突破傳統男性話語霸權的方式。她們表現的是女性世界和女性視角里的社會道德。在多變的時代里,女性的“個人化寫作”還在經受考驗,還在不斷地尋找最合適的尺度。當它的主體和客體、創作者和接受者之間的對自由意識的理解達到了最佳契合時,創作自由和社會道德在女性“個人化寫作”中的融合才會煥發出更加奕奕的文學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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