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關推薦
論兩漢時期的西域屯墾音樂
摘要:兩漢時期,在戍邊屯墾的歷史過程中,屯墾將士在征戰、屯田、生活、娛樂等不同的場合所表現出來的各種形式的音樂,本文稱之為屯墾音樂。屯墾音樂是伴隨著屯墾戍邊這一偉大事業的發展而產生的一種特殊的藝術形式。
關鍵詞:兩漢 音樂 屯墾
自公元前206年劉邦在西安建立西漢政權至公元220年東漢政權滅亡,前后歷經426年的兩漢政權,在西域建立了系統穩固的國家管理機構和重要的交通線路――屯墾之路,為兩漢有效管理西域各項事務提供了有力的條件支持。“自貳師將軍伐大宛之后,西域震懼,多遣使來貢獻。漢使西域者益得職。于是自敦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而輪臺、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以給使外國者。”西域都護設置及屯墾之路的開通與維護,為兩漢在西域屯墾事業上的發展打下了良好基礎。屯墾戍邊是兩漢政權在西域實施長治久安的一項偉大國策,而屯墾音樂是在屯墾戍邊歷史背景下滋生出來的、與屯墾戍邊歷史使命密切相關的藝術形式之一。屯墾音樂是屯墾士卒在精神層面最容易迸發出來的、最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是屯墾戍邊事業發展過程中的一個必然產物。在戍邊的沙場上,在屯田的溝壑上,在生活的居住區,在慶功的宴會上,屯墾將士或是借助記憶中祖籍地的音樂、或是借助軍樂、亦或是即興創編音樂來抒發他們的思鄉情懷,表達他們的喜怒哀樂。音樂的內容豐富多彩,有表現愛情的歌曲,有抒發思鄉之情的歌曲,有表現沙場征戰的歌曲等等。這些歌曲的演唱、創作背景幾乎都和屯墾戍邊有著直接關系。在屯墾戍邊的過程中,屯墾將士在征戰、屯田、生活、娛樂等不同的場合所表現出來的各種形式的音樂,本文稱之為屯墾音樂。屯墾音樂是伴隨著屯墾戍邊這一偉大事業的發展而產生的一種特殊的藝術形式。
一、作為軍事用途所使用的信號音樂
軍樂隊是兩漢時期戍邊屯墾軍隊中最重要的一個編制機構,據《居延漢簡甲乙編》中記載“工歌人伯史名”“右歌人十九人”這十九人的右歌人應該是西域都護府中的一支軍樂隊。軍樂隊在信息傳導方面,是操練軍隊、排兵布陣、沖鋒殺敵的軍事命令,在軍隊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在冷兵器時代,一支軍隊少則數百人,多則上萬人,甚至幾十萬人,戰場上敵我交鋒都是面對面的廝殺,如果沒有先進的命令發布系統,士兵們不熟知軍樂中鼓號金鐃等樂器發出的聲音及其節奏特征所傳達的命令含義,軍隊必然一盤散沙,毫無戰斗力可言,因此“凡戰之法,晝以旌旗幡麾為節,夜以金鼓笳笛為節。麾左而左,麾右而右。鼓之則進,金之則止。一吹而行,再吹而聚。不從令者誅。”可見沒有嚴格的軍令就沒有凱旋之師。軍隊中使用的樂器主要有金、鼓、笳、笛等樂器,不同的樂器和不同的聲音節奏代表不同的命令,每個士卒都要根據擊鼓發出的不同節奏和聲響所表示的命令,進行相應的行動,“一鼓整兵,二鼓習陳,三鼓趨食,四鼓嚴辯,五鼓就行。聞鼓聲合,然后舉旗。”在戰場上,鼓聲又是沖鋒殺敵的命令,“凡點鼓,是行營,點鼓一聲,約行二十步。點緊鼓一聲,行一步,則將擂鼓交鋒矣。但聞擂鼓是交鋒,要各兵向前與賊廝殺。”鼓聲因其特殊的共鳴腔體,敲擊用獸皮制作的鼓面所產生的震動與箱體和鳴會發出震撼心魄的噪音,《羯鼓錄》序羯鼓之聲云:“透空碎遠,極異眾樂”。士兵聞此聲壯膽助威,士氣高漲,勇氣倍增。敵軍聞此聲,心驚膽戰,誠惶誠恐。鼓手是軍樂隊中最重要的信號傳遞者。在戰場上,鼓運用的是否巧妙、得當,對戰爭的勝負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金聲是止步收兵的命令,“鼓之則進,重鼓則擊。金之則止,重金則退”。金是一種通體為金屬的噪音樂器,該樂器振幅大,頻率高,聲音尖銳刺耳,據有極強的穿透力。因此,無論是深山峽谷,還是地勢平坦草原戈壁,金、鼓鳴響都有極強的震撼力和穿透力。金和鼓屬于節奏樂器,使用這兩種樂器指揮和訓練部隊,可以使軍隊士卒的隊列和步伐整齊劃一,每個士兵都明白號令所表明的戰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故用兵之法:教戎為先。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 這樣教習戰法方可保證屯墾士卒在掌握音樂的基本鼓點節奏的感知方面應是非常熟練的了。可以說每個士卒自從入軍訓練開始,就應該是逐步熟練掌握音樂的基本節奏的過程,盡管那并不是以音樂的感知為目的而開展的訓練。有了對節奏的感知能力,也就具備了基本的音樂欣賞和音樂演唱能力了。在訓練軍隊時,軍樂手雖然主要通過敲擊樂器,使其發出有規律的、具有特定含義的節奏型來傳遞命令,統一隊形與動作,達到步調一致的目的,與此同時,也將音樂的靈魂注入到了每個士兵的心中。先進的信號系統是取得勝利的重要保證,為了讓每個屯墾士卒高效率地執行命令,必須讓每個士兵都知曉信號意思。軍樂作為操練軍隊,行軍打仗的命令發布信號,是操練軍隊的重要內容之一,靠聽金鼓之聲的節奏來辨別命令的含義是每個屯墾士卒都必須銘刻于心的戰法。
二、作為娛樂活動所使用的各種音樂
歷代帝王都非常重視軍隊中的音樂文化建設,上古時期,黃帝命岐伯為軍隊創作短簫鐃歌,“以建威揚德、風敵勸士也”。漢和帝時期,為了豐富軍隊中的音樂文化生活,穩定軍心,提高戍邊西域將士的自信心和與南匈奴斗爭的士氣,將李延年根據胡曲創造的《新聲二十八解》的組曲作為軍樂,在守邊將士中推廣傳唱,“萬人將軍得用之。”音樂作為屯墾士卒精神食糧,在西域的不同屯田區域此起彼伏,不絕于耳。他們或是通過記憶中的家鄉小調傾訴他們的思鄉情懷。或是演奏軍樂,擊鼓吹簫,以慶祝他們贏得戰爭勝利的喜悅心情。或是載歌載舞,鼓瑟吹笙,以告慰疆場征戰、戍邊屯田過程中死去同鄉、戰友。總之音樂是屯墾士卒最喜愛的藝術表現形式之一,經過嚴格軍事訓練的士卒們,都具備了較高的音樂的感知能力和音樂的表演能力,以下這兩組歌曲就是屯墾士卒最為熟悉且經常唱起的軍中音樂。
(1)《短簫鐃歌》
《短簫鐃歌》是兩漢時期戍邊屯墾的軍隊中帶有娛樂性質的軍歌組曲。其曲“一曰《朱鷺》,二曰《思悲翁》,三曰《艾如張》,四曰《上之回》,五曰《擁離》,六曰《戰城南》,七曰《巫山高》,八曰《上陵》,九曰《將進酒》,十曰《君馬黃》,十一曰《芳樹》,十二曰《有所思》,十三曰《雉子斑》,十四曰《圣人出》,十五曰《上邪》,十六曰《臨高臺》,十七曰《遠如期》,十八曰《石留》。又有《務成》《玄云》《黃爵》《釣竿》,亦漢曲也。其辭亡。”這些曲子內容非常豐富,有描寫愛情的如:《有所思》《上邪》《巫山高》等,有敘述戰事的如:《戰城南》《上之回》,有表功頌德的如:《上陵》《雉子班》《臨高臺》《遠如期》等,其歌詞“皆市井鄙俚之語。”作為軍樂,《短簫鐃歌》中的曲子,是既能奏,又能唱,還能吹奏與歌唱合二為一;既能騎在馬上奏唱,又能在慶功的宴會上奏唱,在軍中普及軍中樂《短簫鐃歌》主要是犒勞將士,歌功頌德。《大司馬》曰:“師有功,則愷樂獻于社。”崔豹《古今注》曰:“漢樂有黃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群臣也。短簫鐃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可見,將音樂賞賜與有功德的諸侯,是對有功之臣的一種待遇最高的褒獎。
(2)《新聲二十八解》
李延年是漢樂府中主要管理音樂事務的“協律都尉”,他精通音律,最擅長創作新曲,深得漢武帝的賞識。作為音樂家,李延年非常清楚音樂在軍隊中所起到重要的作用,所以為了讓戍邊屯墾的士卒們了解西域各國的音樂文化,便于與當地的胡人進行文化交流與情感上的溝通,通過音樂這種感人心,化人情的心里武器威懾敵人。因此,他根據張博望從西域帶回的胡曲《摩訶兜勒》,將曲中不同調式風格的音樂元素,發展創作出二十八首風格各異、具有濃郁西域風格的樂曲,然后再根據樂曲旋律所特有的情感色彩,填入與之相應含義的詞,在戍邊屯墾士卒當中大力推廣,新聲二十八解的創作與推廣,極大地豐富了屯墾士卒的音樂生活內容。深受邊將士兵的喜愛。于是,“李延年因胡曲更造新聲二十八解,乘輿以為武樂。后漢以給邊將,和帝時,萬人將軍得用之”。遺憾的是,《樂府解題》曰:“漢橫吹曲,二十八解,李延年造。魏、晉已來,唯傳十曲:一曰《黃鵠》,二曰《隴頭》,三曰《出關》,四曰《入關》,五曰《出塞》,六曰《入塞》,七曰《折楊柳》,八曰《黃覃子》,九曰《赤之揚》,十曰《望行人》。”保留下來的十首橫吹曲,雖然我們不知道每一首歌曲的旋律,但也可以從流傳自今的歌詞當中感受到旋律的一些基本特征。例如:第一首《黃鵠》又稱《黃鵠歌》,“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氈為墻,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思兮心內傷,愿為黃鵠兮歸故鄉。”這首歌的歌詞是西漢時期遠嫁烏孫的漢家女細君公主所作,以楚辭曲調寫成,描寫自身遠嫁烏孫后,生活習俗的巨大差異所引起的極度悲傷的思鄉情懷。楚辭一貫善于表現人們的悲傷之情,速度緩慢,聲調深沉。而李延年將這首具有濃郁楚辭風格的歌曲與西域胡人的音樂元素巧妙結合,形成了一種全新的藝術風格――邊塞詩歌。
三、屯田士卒的自創音樂
兩漢時期,很多西征西域將領士卒,在音樂藝術上都有很高的造詣,他們在收復西域,抗擊匈奴的偉大斗爭中也創作出了很多不朽的英雄篇章,為后人所傳頌。公元前121年,為奪取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河西走廊,肅清匈奴禍患,西漢名將霍去病(前140年-前117年)受武帝之命,率軍一舉擊敗了盤踞在河西走廊的匈奴勢力,在勝利的喜悅中援琴而鼓,自創了一首《霍將軍歌》,據《古今樂錄》中記載此詩為:“四夷既護諸夏康兮。 國家安寧樂無央兮。 載戢干戈弓矢藏兮。 麒麟來臻鳳皇翔兮。 與天相保永無疆兮。 親親百年各延長兮。”霍去病是一個屢建戰功的常勝將軍,一生殺敵無數。但從他創作的這首詩歌當中可以看出在他的內心世界,他痛恨戰爭、渴望和平,希望親情永遠和睦,人間萬世吉祥如意。這充分體現了中華兒女不屈不撓的英雄氣概和高尚的道德情懷。
公元前102年,李廣利在吸取前一次西征西域失利的教訓后,征調騾、驢、馬、牛、駱駝數十萬頭,備足糧草和武器,發兵6萬余人,第二次西征討伐大碗,獲得全勝,從此,“西域震懼,多遣使來貢獻,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漢書·西域傳》李廣利得勝回朝后,皇上為他高奏凱歌,大擺慶功宴席,在宴席上李廣利即興自創了一首《西極天馬歌》,歌曰:“天馬徠,從西極。涉流沙,九夷服。天馬徠,出泉水。虎脊兩,化若鬼。天馬徠,歷無草。經千里,循東道。天馬徠,執徐時。將搖舉,誰與期。天馬徠,開遠門。竦予身,逝昆侖。天馬徠,龍之媒。游閶闔,觀玉臺”。李廣利的弟弟李延年是漢樂府的協律都尉,精通樂律,善歌善舞,喜歡創造新曲。其妹妹李夫人為武帝的寵妃,多才多藝,善歌舞,通曉音律。從弟妹兩人的藝術才華來看,李廣利及其兄弟姐妹們出身于藝術氛圍非常濃郁的家庭,其本人也是漢代一位不可多得的文武雙全的高級將領。他的作品不僅在他所領導的西域戍邊屯墾的軍隊中廣為流傳,其獨具特色的詩體也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文化遺產。
《安封侯詩》是崔骃擔任竇憲軍中的佐幕時,親眼目睹了竇憲統軍北伐匈奴時的沙場決戰場面后,為竇憲賦詩一首,“戎馬鳴兮金鼓震,壯士激兮忘身命。被光甲兮跨良馬,揮長戟兮彀強弩”。這首詩真實地描繪了竇憲統兵與匈奴展開大決戰的雄偉場面,歌頌了竇憲討伐匈奴的英雄氣概和勇士們舍身拼殺疆場的獻身精神。
《古歌》,佚名,“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胡地多飚風,樹木何修修。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身居邊塞胡地的戍邊士卒,看著深秋漸漸到來,稀疏的樹木枯葉隨風飄落,在清冷荒蕪的塞外戈壁,望著一輪冰冷的圓月,思鄉的惆悵頓時涌上心頭,這樣的心情“座中何人,誰不懷憂”。這首《古歌》正好反映了屯墾士卒思鄉懷憂的復雜心情。
西域屯墾音樂是兩漢時期戍邊屯墾的將士們用自己的生命書寫出的、描寫他們開疆拓土的悲壯詩篇,豪氣干云,真切感人。由于篇幅所限,本文所列作品并不能展現屯墾士卒在戍邊屯墾西域時期的創作全貌。西域屯墾音樂詩篇是戍邊屯墾士卒們最真實的生活寫照,也最能準確反映他們的思想情懷,這些情真意切的音樂詩篇一經創作出來便會在他們中間廣泛傳播,并深受屯墾士卒喜愛。因此,這種獨具特色的音樂形式也為西域屯墾音樂的形成奠定了良好基礎。
注釋:
[1][東漢]班固.漢書,西域傳下。
[2]居延漢簡甲已編甲2096A。
[3]居延漢簡甲已編甲2096B。
[4][5][9]吳子.治兵,古詩文網。
[6]練兵紀實·卷三:練耳目第三·第六.明羯鼓,古詩文網。
[7][13]夢溪筆談.樂律一,古詩文網。
[8]尉繚子.勒卒令,古詩文網。
[10]蔡邕:《禮樂志》,古詩文網。
[11]晉書志十三·樂下,古詩文網。
[12][14]樂府詩集卷一十六鼓吹曲辭一,古詩文網。
[15]晉書志十三·樂下,古詩文網。
[16]樂府詩集卷二十一橫吹曲辭一,古詩文網。
[17][18][19][20]丁福保:《全漢三國晉南北朝詩·全漢詩》,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
【論兩漢時期的西域屯墾音樂】相關文章:
論徐州兩漢文化藝術元素03-27
美人吟──分析從夏到兩漢時期審美文化標準03-12
論先秦時期我國的竹資源及利用12-03
論新時期海派京劇的國際影響03-19
論新時期秘書人員的素質培養03-06
論春秋戰國時期儒、墨、道三家的音樂思想03-20
論音樂的節奏03-18
論析新時期勞動價值論的創新和發展06-24
論新時期后勤人才資源開發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