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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機詩歌創作的三種語言風格
具體分析陸機詩歌的語言技巧及表現效果,對把握陸機詩歌在文學史上的地位是十分重要的,下面是小編搜集整理的一篇探究陸機詩歌創作語言風格的論文范文,供大家閱讀查看。
陸機是西晉詩壇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鐘嶸《詩品》序中說道:“故知陳思為建安之杰,公干、仲宣為輔;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景陽為輔;謝客為元嘉之雄,顏延年為輔。斯皆五言之冠冕,文詞之命世也。”[1]
歷來學術界對于以陸機為代表的西晉文學追求文字上的華美與技巧上的精致細膩都多有注意,但卻大都沒有對陸機詩歌的語言風格做細致的分析而對之采取了批評的態度,以為其妨礙了內容與情感的表現抒發。如許學夷謂之“俳偶雕刻,愈失其真”、陳祚明謂之“造情既淺,抒響不高”。徐公持先生《魏晉文學史》寫道:“與建安文學相比,太康文學的素質中明顯缺乏健康向上的活力和激情……而在寫作中則多崇尚綺麗,崇尚繁縟,追求技巧,炫耀詞采……但其思想的貧乏,感情的平庸,總體上說無處不在。”[2]
關于陸機詩歌的語言風格,歷代多有評論。綜觀諸家論述,結合陸機的詩歌創作,可以總結出其語言風格的三個特點,即辭采的繁縟、煉字琢句的精工和謀篇布局的巧思。
章節一
陸機的詩歌特點首先在于辭采的繁縟。《文心雕龍·體性》篇:“士衡矜重,故情繁而辭隱”;《镕裁》篇:“士衡才優,而綴辭猶繁”;《才略》篇:“陸機才欲窺深,辭務索廣,故思能入巧,而不制繁”;[4]《世說新語·文學》篇引孫興公云:“潘文爛若披錦,無處不善;陸文若排沙簡金,往往見寶”;[5]《晉書·陸機傳》:“機天才秀逸,辭藻宏麗,張華謂之曰:‘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2]等均指出了這一點。
前人常認為陸機多模擬之作,字模句擬,亦步亦趨,無所創建。而正因為陸機模擬之作與原詩在內容和結構上的一致,使我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陸機在辭藻繁縟上的特點:門有萬里客,問君何鄉人。褰裳起從之,果得心所親。挽裳對我泣,太息前自陳。本是朔方士,今為吳越民。行行將復行,去去適西秦。(曹植《門有萬里客》)門有車馬客,駕言發故鄉。念君久不歸,濡跡涉江湘。投袂赴門途,攬衣不及裳。拊膺攜客泣,掩淚敘溫涼。借問邦族間,惻愴論存亡。親友多零落,舊齒皆凋喪。市朝互遷易,城闕或丘荒。墳壟日月多,松柏郁芒芒。天道信崇替,人生安得長。慷慨惟平生,俯仰獨悲傷。(陸機《門有車馬客行》)[3]陸機此詩顯然是模仿曹植而作。兩首詩在結構與內容上都很接近,但陸機詩較之曹植明顯要繁縟得多。陸詩將曹詩第二句“問君何鄉人”衍為三句,假托客人自述。又將第三句“褰裳起從之”擴展為兩句,具體描寫了主人匆忙出門的細節。而最后客人對主人所言,曹詩是改寫客人自己四處漂泊,而陸詩則用了六句詳細描寫了家鄉親友零落、市朝變遷的狀況。辭采的繁縟并不一定會影響情感內容的表現。就以這兩首詩來說,陸機將曹植“褰裳起從之”這樣敘述性的表達,轉化為“投袂赴門途,攬衣不及裳”這樣細節性的描寫,顯然更能體現出主人聽聞故人音訊后急不可耐的心情。而陸詩最后對家鄉現狀的描寫,同曹詩質樸自然的敘述一樣能引發讀者的感嘆。
陸機的詩歌不僅與前代人的詩歌比較而顯得繁縟,在與其同時期詩人詩歌的比較中也是繁縟的代表。如將陸機與左思兩人的《招隱詩》比較:明發心不夷,振衣聊躑躅。躑躅欲安之,幽人在浚谷。朝采南澗藻,夕息西山足。輕條象云構,密葉成翠幄。激楚佇蘭林,回芳薄秀木。山溜何冷冷,飛泉漱鳴玉。哀音附靈波,頹響赴曾曲。至樂非有假,安事澆淳樸。富貴茍難圖,稅駕從所欲。(陸機詩)杖策招隱士,荒涂橫古今。巖穴無結構,丘中有鳴琴。白雪停陰岡,丹葩曜陽林。石泉漱瓊瑤,纖鱗或浮沈。非必絲與竹,山水有清音。何事待嘯歌,灌木自悲吟。秋菊兼糇糧。幽蘭間重襟,躊躇足力煩,聊欲投吾簪。(左思詩)左思詩亦有“精切”之稱,且“深于潘岳”。這首《招隱詩》也正是左思這一特點的代表。但與陸機相比,其辭采之華美繁縟仍然略遜一籌。陸機用了八句細描隱居之處的山水之美:從輕條密葉到秀木蘭林,又有清風回蕩其中,帶起陣陣香氣,山泉飛瀑發出陣陣天籟之聲。而左思詩五、六、七三句尚稱精工華美,可與陸詩匹敵,至“纖鱗或浮沈”句便已顯得文采稍遜,到寫山水清音、灌木悲吟較之陸機對自然聲音的描寫就更加不如了。
章節二
陸機詩歌語言風格的第二個特點是煉字琢句的精工。臧榮緒《晉書》言其“天才綺練”,《文心雕龍·才略》言其“思能入巧”均就此點而言。在陸機的詩歌中,這種精心的雕琢錘煉隨處可見,可以說代表了西晉詩歌語言雕飾的最高水平。
如其《赴洛道中作詩》其二中“振策陟崇丘,安轡遵平莽”聯中一高一平、一疾一徐,對偶工整而有變化。“夕息抱影寐,朝徂銜思往”聯不僅一晚一早、一靜一動,同樣對偶工整而有變化,而且上半聯以抱影而眠表現旅途的孤寂,想象新奇,半聯在“思”字之前配以“銜”字,對家鄉的思念之情好似含在口中,其中的種種滋味唯有自己品嘗,可謂極盡煉字之工。“清露墜素輝,明月一何朗”聯觀察細致,筆觸纖巧。前一句寫極細微之景:露珠滑落,閃著潔凈素雅的光輝,給人以凄清之感。后一句寫宏觀的大背景:明月高懸空中,朗照四方。將露珠滑落的瞬間細節的景象置于明月朗照的宏觀背景之中,展現出一幅幽美素凈的畫面,表現出了極高的雕飾技巧。
前面已經提到,辭采的繁縟并不一定會影響詩歌情感內容的表現。同樣,對字句的精心錘煉也不一定會影響詩歌內容情感的表現。而且,對字句的精心錘煉,其根本目的正在于增強語言的表現力。如前引《赴洛道中作詩》其二中“夕息抱影寐,朝徂銜思往”一聯,其精心雕琢的效果正是更加深入細膩地表現出了詩人旅途的孤寂與對家鄉的思念,對整首詩情感內容的表現是有所幫助的。而《苦寒行》中對行役人一路艱險的渲染刻畫,同樣也突出了行役人之苦,令讀者感同身受。
章節三
陸機的詩歌除了語言上的華美繁縟和雕琢精巧之外,在結構上的謀篇布局也是極為講究的。鐘嶸《詩品》所謂“尚規矩”便點出了陸機詩歌在結構上的講究。如陸機《贈尚書郎顧彥先詩》其二:朝游游層城,夕息旋直廬。迅雷中霄激,驚電光夜舒。玄云拖朱閣,振風薄綺疏。豐注溢修溜,潢潦浸階除。停陰結不解,通衢化為渠。沈稼湮梁潁,流民泝荊徐。眷言懷桑梓,無乃將為魚。
此詩先寫白天外出游玩,傍晚回家休息。接著寫傍晚的暴雨:先是雷鳴電閃,然后是烏云密布、狂風大作,最后是暴雨傾盆。這樣的陰雨天氣連綿不斷,周邊的大道都已化為了水渠。由此,作者想到了梁穎荊徐各地都深受大雨的影響,而自己的家鄉江南之地更要深受其害。如果說詩歌的前半部分對于傍晚驚雷暴雨描寫的結構安排還算是中規中矩的,后半部分則可謂是煞費苦心。吳淇《六朝選詩定論》卷十評此詩曰:“身在洛,‘通衢化為渠’,身受苦;家在吳,桑梓將為魚,家受苦。然身在洛,家在吳,相去三千里。洛下苦雨,何由知吳中亦苦雨耶?故出洛,而梁穎,而荊徐,漸漸寫去,高者猶然如此,況吳乃水鄉,不知更何如也。梁穎近洛,曰沈稼湮,是眼見。荊徐遠洛近吳,曰流民溯,是耳聞。桑梓曰眷言念,是懸想。”由家中之庭院階除,直城中之通衢大道,直梁穎,直荊徐,乃至家鄉吳中,筆端思緒層層宕開遠去,其結構安排之精密,由此可見。
陸機詩歌還常常注重詩句之間的照應、聯系。如《悲哉行》:游客芳春林,春芳傷客心。和風飛清響,鮮云垂薄陰。蕙草饒淑氣,時鳥多好音。翩翩鳴鳩羽,喈喈蒼庚吟。幽蘭盈通谷,長秀被高岑。女蘿亦有托,蔓葛亦有尋。傷哉客游士,憂思一何深。目感隨氣草,耳悲詠時禽。寤寐多遠念,緬然若飛沈。愿托歸風響,寄言遺所欽。
詩中的五、六句總寫春天香草散發出美好的氣息,眾多的鳥兒歡快地鳴叫,悅耳動聽。緊接著七、八句則順承第六句寫鳴鳩、倉庚,第九、十句對應第五句寫幽蘭、長秀。至十五、十六句寫游客之感,亦從草、鳥入手。“目感隨氣草”對應“蕙草饒淑氣”,“耳悲詠時禽”對應“時鳥多好音”。而其對應之順序較之前面又有變化。陸機謀篇之精心亦顯露無遺。
鐘嶸在《詩品》中總結建安至劉宋以來的五言詩發展,以建安、太康、元嘉為三大高峰,同時分別以曹植、陸機和謝靈運為代表。而這三個時期的詩歌發展趨勢是一以貫之的。鐘嶸認為陸機、謝靈運均源出曹植,且曹詩“辭采華茂”,謝詩“富艷難蹤”,與陸機一樣具有精巧繁縟的特點。只是由于時代的差異,他們的程度和水平各有不同。曹植“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秋蘭被長坂,朱華冒綠池”諸句,即是其精心錘煉之例。但這樣的例子在曹植詩歌中的比例遠不及陸機,其錘煉程度較之陸機“凝冰結重磵”等句幾乎字字錘鍛也略有不如。這正充分體現了陸機在詩歌語言表現力上所取得的進步與成就,也體現了陸機詩歌創作在文學史上的地位。而謝靈運的詩歌在這一方面則比陸機又有所發展。其詩中如“巖下云方合,花上露猶泫”“秋岸澄夕陰,火旻團朝露”“羈心積秋晨,晨積展游眺”諸句,較之陸機更加曲折細膩,所占比例也更大,體現了元嘉時期詩歌語言的新高度。
參考文獻:
[1]鐘嶸,著.曹旭,箋注.詩品箋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9.
[2]徐公持.魏晉文學史[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3]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M].北京:中華書局,1983.下文引詩均出此書,不再注出.
[4]范文瀾.文心雕龍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5]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M].北京:中華書局,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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